我的学员——邹城市文化馆 李小雨

  在邹城市文化馆上班的十余年时间,我开过很多公益课,教过很多学员,来来往往,形形色色:有暑假不爱写作业的小朋友,也有喜欢向我唠叨自己家儿子的阿姨。但是他们的底色都是快乐的,似乎总是快乐的人,才喜欢来文化馆上课,喜欢参与文化馆组织的活动。

  但是有一年公益课秋季班的时候,来了一位与众不同的学员。

  这位学员姓徐,是位老先生,每次来上课都身穿深色的衣服,整洁但几乎每次都没有变化。每周一,他总是提前来到教室,打好水,打开窗户通风,擦干净上课用的白板。他几乎不与人交流,学员之间的聚会也从来都不参加。无论是课上还是课下,从不提问问题,我在课上向他提问的时候,他总是用最简洁的词语回答我,不愿多说一句话。学期结束时,他的考核成绩非常好,这是我对他近乎模糊的印象中,为数不多的深刻记忆。

  在我对这位学员几乎淡忘的时候,有一次我们在乡镇搞文化活动,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主动过来给我打招,年轻人彬彬有礼,向我做起了自我介绍。交谈中得知,徐老先生是这位年轻人的父亲,他是一名退休教师,一辈子兢兢业业,认认真真。母亲没有上过班,一直在家里照顾家人的衣食住行,在他的记忆中,父母一辈子没有红过脸,母亲总是温温柔柔,默默地准备好饭菜,不论父亲晚自习多晚回家,都会为他留一盏灯。父亲也不舍得让母亲干重一点的活,空闲的时候总是把家里需要修修补补,搬搬扛扛的事情做完。

  终于等到他毕业上班,母亲却突然因病去世了,从那一刻起,便是天塌了。父亲自那以后就变了,变得沉默寡言,他近乎刻板的把家收拾的和母亲在世的时候一模一样,每次回家看父亲,他总是既无悲伤的情绪,也无半分宽慰的痕迹,言谈中从来不提及母亲,却在衣橱中还挂着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件大衣。每周只有买菜的时候才会下楼,身体逐渐越来越消瘦,作为儿子,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裹挟。尝试了各种办法,总是无法走进父亲心里去。妈妈生前最喜欢文艺活动,喜欢听戏,爱跳广场舞。后来他试着和父亲沟通,建议父亲也去散散心,文化馆家很近,开了很多种类的公益课,他鼓励父亲去学学画画,学学唱歌。

  他不知道父亲最终为什么会选择了较为冷门的笛子课,但是心里非常高兴,早早的给父亲准备好了笛子。从上第一节课开始,他就知道这件事情做对了,父亲自母亲去世后,第一次对一件事情上心,每次上课回家都会记笔记,把上课的内容整理下来,课上布置的练习曲,他避开邻居休息的时间之后,会反复练习,每次上课之前都把上课时穿的衣服提前准备出来,一个学期没有请过一次假……

  回想那位老先生平淡如水的神态,永远礼貌有加,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,不知道他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上的课,我心里非常后悔,为什么没有更敏锐一些,好对他多加照顾,一个学期下来,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。

  2023年的三月份,文化馆的春季公益课又开始了,这一期我教的视唱练耳课。开课前看点名册时,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了我的点名册上。第一节课时,我几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进的教室。果然是他,头发比那时更白了,但是眼睛变得炯炯有神,两颊变的丰腴,一眼望过去的时候,他正在和旁边的老朋友开怀大笑。课间时我故意找他聊天,他再无疏离之感,变的非常健谈,他告诉我,在笛子课结束后,他又马上报了戏曲班,前一段时间自己作词写了一个豫剧戏歌,票友们聚在一起天天排练,作品已经排练完成,并且报名参加了文化馆今年组织的戏曲票友大赛。现在觉着在歌词创作时,音乐理论掌握的不够,又特意来报的视唱练耳班。

  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样子,我内心非常宽慰,特意加上了他的微信,虽然没有联系,但是我看到他的朋友圈非常精彩,有戏曲排练,有登山旅游,有上课的心得……无需多言,我知道,他现在过的很好。

  而我作为一个文化馆工作人员,又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这份工作。虽然我只是社会主义建设中非常普通的一员,但不能因为普通,而忽略作为建设者应有的担当。

  在战争年代,文化工作者要上前线,为战士加油打气,在后方,做宣传为群众指明方向。在和平年代,文化工作者的工作更为具体:要认真的对待每一个文化活动,认真对待每一部作品的创作,认真上好每一节课,积极传播优秀的传统文化,积极传播社会主义先进文化……毕竟,我们遇见的每一个人,都是一个丰富的灵魂,都值得被用心对待。我们做的一点一滴,终究能汇聚成灿烂的星河,让千千万万的文化工作者,共同铸造属于这个时代的社会主义文化新辉煌。


视唱练耳课教学现场


笛子课教学现场